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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我竟有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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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話說上趕的不是買賣,舒朗便沒打算眼巴巴待府裏等著人家主動送上門,那顯得太過刻意了。

於是溜達回家後便依照他娘的安排,由管家護送上山。

至於他哥,嘿,那不是戰意盎然,和好友常卿對飲,一時興致上頭,多飲了幾杯,最後被人擡回家,直接塞被窩躺著起不了身了嘛。

臨行前榮夫人瞧著高興的像是要出門春游的小兒子,心思多少有點覆雜,不放心叮囑道:

“今兒你在外頭之事娘多少聽人說了,想來你也感受到京城近日不太平,你喜歡在山上待著也好,剛好避一避這陣兒歪風。

還有你以前在外頭交的那些友人,日後也少摻和他們的事,若再出一個徐仲秋之流叫娘可怎麽活?”

又憂心小兒子煩她管的多,解釋一句:

“若你喜歡廣交友人,等閑下來叫你大哥在家裏舉辦幾場宴會,邀請世交家的孩子上門做客,一來二去的你們年輕人交流多了,感情自然而然便來了。”

榮夫人一片拳拳愛子之心,簡直為小兒子操碎了心,舒朗笑瞇瞇的哄她:

“您以為您兒子是香餑餑呢?發生了徐仲秋那事兒,那些縮頭烏龜誰還敢往您兒子身邊湊?都怕我一個不高興便將他們送進去陪徐仲秋吃牢飯呢,您就放心吧!”

榮夫人心說真是孩子話,只要有利可圖,倒下一個徐仲秋,還有千千萬萬個張仲秋,李仲秋排隊等著你呢!

這話跟他說不著,轉頭又找兒子身邊伺候之人,細細祝福了一盞茶時間。

等舒朗一行人動身時,竟比預計時間整整晚了一個時辰,若不是怕天色太晚上山不安全,榮夫人總覺還有無數叮囑要一一說給兒子聽。

瞧著馬車漸漸駛離視線,榮夫人心頭覆雜的思緒再次上湧,低聲對身邊人說:

“嬤嬤,守光真的長大了。”

語氣裏不無悵惘。

姜嬤嬤扶著她手臂往回走,溫聲回道:“這不是您一直期待瞧見的嗎?眼下您該高興才是。”

榮夫人被輕輕攙扶著一路行來,仆婢皆躬身行禮。或是因著心境不同,今日在這個被她一手管理打造的十分嚴謹的府邸行走,竟有幾分恍惚之感。

她喃喃道:“是,我該高興才是,可這代價也太重了。”

重到差點兒叫她永遠失去這個孩子。

不過都不重要了,只要守光還好好的,他想如何便如何吧,其他事有她這個做娘的頂著。榮夫人深吸口氣,問姜嬤嬤:

“那幾處可還安分?”

姜嬤嬤脊背彎的更深了些,低聲道:

“幾位小主子想親自為二少爺送行,奴婢叫人收下他們的心意,將人打發回去了,六少爺嚷嚷了幾句,被匆匆趕來的張姨娘勸回去了。”

至於六少爺嚷嚷了什麽大逆不道之言,張姨娘為何匆匆趕來,又是怎麽被動勸六少爺的,就不細說了。

想了下姜嬤嬤接著道:

“去伯爺那裏送信之人回稟,說是伯爺軍營有要務走不開。”

榮夫人輕嗤一聲,路過慶城伯的書房,一個眼神都沒給,直接帶人回了內院。

不過是不重視罷了,如今既無外敵,軍營又無調令,日常操練罷了,該有多忙,才能叫老匹夫自小兒子上山後便不聞不問,不記不念?

甚至連敷衍都做不到,哪怕是她派人去提醒後,他隨意打發個人回來瞧一眼守光也好啊。

這都沒有!

榮夫人惱極了榮伯爺這老匹夫,心裏琢磨著等兒子將來繼承伯府後,便要將老匹夫一腳瞪開,學學婆婆的做派,誰的臉面都不給,關起院門,日子愛怎的過便怎的過。

舒朗不知他娘已經盼著過寡居的美好日子了,猛然面對他爹叫人送來的“愛心”口信,著實有些接受不能。

來人是他爹親信,身上穿的是軍營裏日常訓練服,風塵仆仆不茍言笑,傳達了慶城伯對他的“想念”:

“伯爺聽聞二公子您身體大好,心下甚慰,又言二公子您年過十六,不該再任性而為,傷了伯府臉面。上次重傷一事便是教訓。”

親信稍有停頓,伯爺原話說“此乃報應”,他覺這話著實不好潤色,簡直是為難他一介粗人,只能硬著頭皮接著道:

“伯爺還言,若您學不來大公子的穩重,便學學六公子的懂事,莫要叫他成日為您分心。”

嗯,伯爺的原話是“不如老大能幹便算了,還比不上我的小六貼心,瞧瞧他做的那些事,簡直丟盡了我的老臉,我榮橋怎會生出這種孩子?你去告訴他,若他死性不改,就滾出伯府,日後別在老子跟前晃蕩!”

親信心想,他這話潤色的大概還行吧?希望二公子待會兒別惱羞成怒把氣往他身上撒。

要說舒朗聽完後的感受,大概就是滿臉寫著“您沒事兒吧?”

也是這會兒他才想起來,他還有個爹呢!

這著實不能怪舒朗疏忽,實乃他醒來後便沒見過這位爹的影子,身邊人也從未在他跟前提起他爹的只言片語。他又是個怎麽舒服怎麽過的性子,便從未往這頭去想。

如今被隔空劈頭蓋臉一頓訓,舒朗總算想起和他爹的恩怨了。

說起來榮家老爺子和柳家老爺子都是跟隨先帝打天下的功臣,一人從文一人從武,兩家老爺子交情挺好,兩家的孩子又是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,便在孩子們長大後為兩人定下親事。

成親的二人便是如今的榮伯爺和榮夫人。

但成親後二人相處一直淡淡的,自榮夫人接連生了兩兒子後,主動將身邊伺候的貌美丫鬟提成了姨娘,也由著榮伯爺挑了自個兒喜歡的丫頭收在身邊。

兩姨娘皆生下一兒一女,自此榮家後院便有了四男兩女的小主子。

外人瞧著,榮伯爺稱得上潔身自好,後院總共也才一妻兩妾,妻賢妾美,叫人艷羨。

叫舒朗說還不如他爹在外面花天酒地來的好呢,他爹寵心愛的張姨娘,便是張姨娘生下的孩子,也讓人偷偷照著嫡出的份例暗中補貼。

養的老六不知天高地厚,若不是張姨娘沒有榮夫人那般多的家底兒叫兒子霍霍,說不得榮家小六爺又是一個敗家紈絝貨色呢!

說回舒朗和他爹,小時候不懂事還好,榮舒朗對父親有天然的孺慕,也是有過一段乖巧討他歡心的歲月。

後來老六出生,那小子一天一個樣兒,榮舒朗眼睜睜瞧著他爹將老六架在脖子上騎大馬,陪老六飛高高,老六不想吃飯,他爹耐心的一口一口餵他吃,每日打軍營裏回來,都不忘給老六帶外面的新鮮玩意兒。

那些皆是榮舒朗在他爹跟前多乖巧也不曾得到的父愛。

自小要風得風的榮舒朗人生中第一次碰壁,與他爹吵鬧過幾回,皆被他爹以“你是兄長,要謙讓弟弟,不能如此不懂事”為由斥責。

便與他爹的關系日漸疏遠。

直至榮舒朗為五公主大把撒錢之時,才叫他終於在他爹眼裏有了濃重的存在感。

他爹覺得兒子“不學無術,紈絝敗家,丟盡了榮家的臉面。”

榮舒朗說“我敗的是自個兒的家,丟的是自個兒的人,你管不著!”

因為他沒花他爹一個銅板兒,手上的錢全是祖父臨終前留給他的,愛咋花咋花,誰都無權置喙!

又說“就算扔水裏聽個響也不會便宜了別人”,別人指誰,一目了然。

這話可算是戳到榮伯爺的肺管子了,作為榮老侯爺唯一的繼承人,老侯爺臨終前竟將私庫鑰匙繞過他,全部留給了他老人家最疼愛的孫子。甚至為了這筆錢財,還給孫子留下了連他都不知道的人手暗中護著。

榮伯爺氣急,心裏對人無法言說的隱秘被人刺痛,斥責兒子:

“癩蛤蟆想吃天鵝肉,五殿下是你能肖想的?”

榮舒朗看不慣他爹很久了,以往沒機會,逮住了還能輕松放過?便直言:

“沒臉沒皮,眼瞎心盲,你還誇你那上不得臺面的庶子想娶公主是有志氣呢,我怎麽了?我好歹是堂堂柳家嫡女肚子裏生出來的!

我柳家嫡親的外孫是癩蛤蟆,你那不知什麽腌臜地方出來的女人肚皮裏爬出來的兒子,豈不臭不可聞!”

還說他爹:“您也真不挑,香的臭的都往身邊籠,這點我可比您強,我看中的是最好的!”

父子二人算是徹底撕破了臉,從此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,同在一座府邸,卻是相看兩相厭的局面。

便是上次榮舒朗重傷,榮伯爺也只露了個面而已,如今卻在聽聞他大好後跑來找存在感。

舒朗覺得好笑,便笑問來人:“老家夥這是在哪兒碰壁了,來我身上撒氣呢?”

親信面色肅穆,無比端莊道:“伯爺一片拳拳愛子之心,二少爺誤會伯爺了。”

除此之外,親信也說不出其他喪良心的話。他不能私下議論主子的是非,可在這事上也誇不出主子更多好來。

舒朗聞言便明白了,也不為難傳話之人,拍拍對方肩膀,心情挺不錯的樣子道:

“你回去告訴那老家夥,小爺我不管府裏人私下跟他吹了什麽歪嘴枕邊風,我沒法兒弄死我老子,還沒法兒弄死府裏那小畜生嗎?”

主要是榮伯爺現在死了,他大哥還沒搭建起軍中人脈,他們家勢必要一落千丈。否則這事兒都等不到舒朗來想,榮夫人早付諸行動了。

舒朗笑的開懷:“以往我沒空搭理他們,就一個個真以為能爬我頭頂撒野了?”

親信瞧著他笑瞇瞇說狠話,心下不由一激靈,二少爺往日在府裏胡鬧,最多是放些狠話,搞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,都是小孩子把戲,從不被伯爺放在眼裏。

可眼下他瞧著對方神情,莫名覺得二少爺說的是真的。

舒朗也不管他心裏怎麽想,接著道:

“都以為我成日‘沐浴佛光,聆聽聖音’便覺我吃齋念佛不動妄念了?老家夥想給那對母子出頭,何必借你之口。便是他自個兒來我跟前說,我都不會把他當回事的。”

說完又覺無趣,擺擺手趕人走:

“就這麽跟老家夥說吧,無需你做任何修飾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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